墨发双生(1 / 3)
洁白的积雪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寒风萧瑟,卷起冰晶。一群寒鸦栖于枝上,丰厚的翎羽在风中微颤。它们时而灵活地扭动脖颈,血红色的眼珠冷漠地窥视着对面那扇巨大的拼花玻璃窗。
窗内,人影幢幢,气氛压抑。仆人们端着被染成淡红色的水盆、捧着浸透血污的毛巾,步履匆忙地穿梭。女人痛苦的哀嚎时断时续地从窗缝间逸出,即便已被厚重的帘幔与墙壁削弱,那尖利刺骨、饱含痛楚的音调,仍惊得几只寒鸦扑棱着翅膀跃起。
积雪簌簌抖落,被狂风拍打在玻璃上,瞬间碎裂成一片凄迷的白色粉末。
“这种要命的时候,你躲到哪里偷闲去了?怎么现在才来!”一个面露疲色的年长侍女忙将手中沉甸甸的水盆硬塞到另一个姗姗来迟的侍女怀中,这才得空用袖子擦了擦额际不断冒出的热汗与油光,“快拿去倒了,换盆干净的温水来!算你运气好,管事的还没发现,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多谢姐姐替我遮掩。”迟来的侍女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不着痕迹地将一只沾着未洗净暗红污迹的手往盆底阴影里藏了藏,一面压低声音打探,“皇后……还没生下来吗?”
“若是生了,我们何至于忙得脚不沾地?”年长侍女唉声叹气,揉了揉酸痛的腰,“折腾了大半天,我们这些做奴仆的腿都快跑断了,里面还是没个准信。我看哪,八成……”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才凑近对方耳边,用气音吐出那两个沉重的字,“难产!”
“不会吧?”侍女闻言惊恐地捂住了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都到这般境地了……上面那位,还是没来露个面?”
年长侍女此时却被她捂嘴的那只手吸引了注意,眼神一凝,“你这手怎么回事?哪儿来的血?”
“没、没什么,”侍女心中猛地一咯噔,自知露了破绽,忙将手背到身后,怀里的水盆因这慌乱的动作险些倾斜,“不小心……弄伤了。”她含糊其辞,急忙转移话题,“你说,陛下今日……还能来吗?”
“谁知道呢?派去禀报的人去了几波,到现在连个回音都没有。”
“自打卡森殿下降生后,我瞧着陛下就来得更少了。怕不是要等到里面那位……”她顿了顿,没敢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才会‘大发慈悲’地来看一眼吧?”
“慎言!这种话也是能浑说的?小心隔墙有耳!”年长侍女脸色一变,厉声喝止,“行了,别嚼舌根了,你快去忙你的,我也得赶紧进去了,里面离不得人。”
侍女连连点头,端着水盆转身快步离去。她走后,距两人交谈处不远的一根巨大廊柱的阴影里,一个被拦住的近侍不解地看向身侧的小主人,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愤懑:“殿下,您乃堂堂王子,这等贱奴背后竟敢如此非议皇后、诅咒凤体,简直无法无天!为何不让属下出去教训她们?”
“母亲此刻正需人手,此刻闹起来,徒增混乱,于谁有益?”男孩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翻涌的情绪,那只抓住近侍衣袖的小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最终,却还是颓然松开,“我们先去看母亲……我很担心她。”
——
换好热水的侍女折返时,心中记挂着事,脚步不由自主地一拐,绕向了通往宫人居住的后院。
就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回去。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压下那不断上涌的不安。
最里间那扇熟悉的房门紧闭着,门缝下渗出的寒意吹得她单薄的裙摆微微晃动。里面静得出奇,听不到一丝声响,死寂得让人心慌。
站在门口,她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疯狂擂动的声音。不祥的预感猛增,那个“只看一眼”的念头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哐当——!”
水盆脱手坠落,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尚且温热的清水泼洒一地,迅速浸湿了她的裙裾和鞋袜,刺骨的寒气瞬间蔓延上来,她却浑然不觉。
“姐姐——!”
一声凄厉的哭喊撕裂了后院的寂静,侍女如同丢了魂般,踉跄着撞开了那扇仿佛隔绝了生死的房门。
推开的门扉为这间黑洞洞的陋室投入一束微弱的光。房间狭小,陈设简陋,却被主人收拾得异常整洁,透着一种在压抑皇宫中艰难维持的体面与温暖。这里是她们姐妹在这座黄金牢笼里唯一的避风港,是支撑她们忍受外面所有委屈与艰辛的最后念想。
可此刻,空气中原本那点微薄的暖意早已散尽,只剩下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角落里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令人作呕。
床上,一个瘦削的身影静静躺着,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像一片枯萎凋零、丧失了所有生机的落叶。
女人身上不着一物,侍女临走前细心为她盖上的棉被在痛苦的挣扎中早已滑落在地,皱成一团。她的衣物被自身撕扯得破碎,而她的怀中,紧紧搂着一个刚刚娩出、被仓促包裹的婴儿,那根连接着母体的脐带尚未剪断,蜿蜒着刺目的红。
“姐……姐姐
↑返回顶部↑